解读易经（第三十四卦）——大壮卦

大壮卦由遁卦上下颠倒而成，阴与阳的组合结构和发展趋势恰恰相反。遁卦二阴在下，四阳在上，阴长而阳消，大壮卦则是四阳在下，二阴在上，阳长而阴消。阳为大，阴为小，阳刚的势力壮大，所以命名为大壮。此外，下乾为刚，上震为动，既刚健而又行动，也是壮大的意思。这种壮大利于贞正，以守正为本，只有守持正道，才能保持壮大的发展势头，所以说“大者正也”。从发展的势头看，四阳盛强，二阴微灭，大者胜则小者衰，刚者动则柔者退，强者长则弱者消，然而，这种阳刚壮大之势的发展必须适度，遵循自然之节律，合乎事物之正理，否则就会陷入危机，走向反面。因而大而必正，所说正就是恰如其分，正当公道的意思。

就“天地之情”而言，“天行健”与“地势坤”是相辅相成结为一体的，尽管天之乾阳刚健不息，壮大发展，但其发展的势头却是适应地势之厚重滞碍，恰如其分，呈现为一种阶段性的进展，这就是正，也就是宇宙自然的固有的秩序和规律，所以说“正大，而天地之情可见矣”。把这种“大者正也”的自然规律运用于社会人事，阳为君子，阴为小人，君子道长，小人性消，如何保持这种良好的发展势头，在行为上的选择不出错误，守持正道，就是一个值得认真探讨的重要问题。大壮卦的总体形势是有利的，是个吉卦，然而卦中六爻，凶多吉少，通过对这些具体事例的分析，可以使我们更为切实地领会用壮之道，在大好的形势下少出错误，做出正确的决策。

34.1

大状：利贞。

白话

大壮卦：吉祥的卜问。

解读

“壮”：《说文》：“壮，大也。从土，爿声。”徐锴系传：“爿则床字之省。”《字汇·士部》：“壮，硕也。”《尔雅·释诂》：“壮，大也。”《广雅·释诂二》：“壮，健也。”《释名·释长幼》：“三十曰壮，言壮年也。”观字形，壮字本义当为以床一般长的男子，引申为大、健、旺盛、壮年、雄壮等义。

34.2

《彖》曰：大壮，大者壮也。刚以动，故壮。大壮“利贞”，大者正也。正大，而天地之情可见矣。

白话

《彖辞》说：大壮，意即大者强壮。大壮之卦，内卦为乾，性为刚，外卦为震，性为动，刚健而有力故卦名为壮。大壮卦辞说：“吉祥、贞正”，由于大者正的缘故。如天道正则万物正，君道正则臣民正，父道正则家人正，标正影直。君子识“正大”之理，则可知天地万物之情状。

解读

 大，无，道。大壮，大状，状大；就以“极”的属性范畴来界阈“大”。极，有定；文，才能有所本。就是说太极阴阳原理所显示出来的变化规律，正是宇宙生成、发展、变化最根本的总规律。　

34.3

《象》曰：雷在天上，大壮。君子以非礼弗履①。

白话

《象辞》说：本卦上卦为震，震为雷，下卦为乾，乾为天，天上鸣雷是大壮的卦象。君子观此卦象，以迅雷可畏，礼法森严，从而畏威知惧，唯礼是遵。

解读

上震为雷，下乾为天，雷震动于天上，声威甚壮，是为大壮。雷本来在天之下，现在转化为天之上，这种对立面的相互转化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，是天之道也。从社会现象来看，这种卦象也象征着以卑乘尊，壮而违理，君子看了这种卦象， 应该戒惧警惕，使自己的行为遵循礼的规范，“非礼弗履”。礼是秩序性的原理，也就是正。《履卦，象传》说：“上天下泽，履。君子以辨上下，定民志。”天在上，泽居下，履卦的这种卦象象征着合乎当位得正的本然的秩序，“履者，礼也”，履就是礼。大壮卦的卦象“雷在天上”，是这种本性秩序的颠倒，就自然现象而言，表现了阳刚之势的壮大盛长，自有其必然之理，但就社会人事的应然之理而言，应该懂得壮而违礼则凶的道理，尽管君子道长，形势大好，也必须“非礼弗履”，守持正道。

34.4

初九：壮于趾。征，凶，有孚。

《象》曰：壮于趾，其孚穷也。

白话

初九：伤于脚趾。筮遇此爻，出征则凶，但尚有收获。《象辞》说：自恃兵强，侵略他国，虽有收获，但信用扫地。

解读

壮，借为戕，伤。《象辞》训壮为强，又以趾代兵，壮于趾，犹言强于兵，与经意不同。孚，古俘字。《象辞》解“孚”为忠信，与经意异。“趾”：趾的本义为脚，引申为脚趾、止、休止等义。在《 周易》爻辞中，趾一般为初爻的用语，以其处下而取其初、开始之义。

这句爻辞一共两句话：第一句是“壮于趾，征凶。”意思是在其称强之初，就采用征伐的手段对其实施打击，将产生不良的后果。留意“征”字不是随便用的，只有天子之国或奉天子之命征战的诸侯才能用。所以这里的壮，当不是个人的行为，而指的是较大的团体、部落、或方国。不征战又如何制约对方呢？“有孚”：应当心中充满诚信地交往，以消除对方的敌意。以此，大壮卦初九爻爻辞可译为：“在他们称强之初就采用征伐的权利对其实施打击，将产生不良的后果。应坚持诚信的原则与之交往，以消除其存见和敌意。

34.5

九二：贞吉。

《象》曰：九二贞吉，以中也。

白话

九二：卜问得吉兆。《象辞》说：九二爻辞讲贞正吉祥，由于九二之爻居下卦中位，像人守中正之道。

解读

“贞吉”的意思就是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就有一个完满的结局。这是接着上一爻爻辞和本爻爻象而说的。本爻爻象为中孚卦卦象，中孚就是内心诚信的意思，而上一爻爻辞结尾也说“有孚”，有诚信地交往，所以这里说“贞吉”。以此，九二爻爻辞可译为:“具有诚信待人的正确熟悉，就会有一个完满的结局。”

34.6

九三：小人用壮，君子用罔。贞厉。羝羊触藩，羸其角。

《象》曰：小人用壮，君子用罔也。

白话

九三：小人捕兽凭气力，君子捕兽靠网围。卜问得险兆。公羊以角撞藩，结果被竹篱卡住。《象辞》说：小人捕兽凭气力，君子捕兽靠网围。

解读

• “小人”：在《周易》中，“小人”往往与“君子”或“大人”对举，指普通民众或没有教养的人，这里指不遵守社会秩序的人。
• “罔”：同网。本义为用绳索织成的捕鱼或捕鸟兽的工具，引申为制服、用网获取、搜罗等义，也常用于指关系纵横交错的组织和系统。这里用来比喻约束人行为的规则及其保障系统，相当于老子说的“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”的网——法网。
• “羝（di低）”：《说文》：“羝，牡羊也。”也就是公羊。公羊在发情期时，为争夺对母羊的占有权，必须首先赶走其它竞争对手，以角斗争胜败就是其赶走对手的独一方法。为了练习角斗的技巧，它们常喜欢以石头、树桩、竹篱墙为假想敌，向其发起攻击，所以公羊被称为“羝”，从羊，从氐。氐就是抵，好抵之羊的意思。
• “触”：《说文》：“触，抵也。”触的本义为用角抵触，引申为撞、接触、遭受、犯等义，这里用本义。
• “藩”：《说文》：“藩，屏也。”《玉篇·廾部》：“藩，篱也。”藩的本义为竹篱，引申为边沿、屏障、讳饰、边疆等义。这里用本义。
• “羸”：《说文》：“羸，瘦也。”《玉篇·羊部》：“羸，弱也。”《正字通·羊部》：“羸，困也。”“羸，缺也。”《广雅·释诂三》：“羸，恶也。”羸的本义为生病而瘦弱的羊，引申为瘦瘠、衰弱、疲惫、贫困、恶、折损等义。

九三爻爻辞大意为：“行为不正的人喜欢使用暴力来解决自己碰到的问题，英明的领袖则要依自然的规律制定出公正的规则来加于约束，要正确地认识到暴力行为可能产生的危害。有了完善的轨制后，当有人企图破坏社会秩序时，就只能自取灭亡。正如发情的公羊冲撞牢固的竹篱时，会损坏它们的角一样。”“羝羊触藩，羸其角”是以比喻的方式解释“小人用壮”时，“君子”为什么要“用罔”。

34.7

九四：贞吉，悔亡。藩决不羸，壮于大舆之輹。

《象》曰：藩决不羸，尚往也。

白话

九四：卜问得吉兆，没有悔恨。由于公羊冲决竹篱，摆脱了拘系，但又被车轮撞伤，不能乱冲乱撞了。《象辞》说：冲决竹篱，摆脱掏系，恐其冲撞别处。

解读

决，决裂。羸，拘系。不羸，犹言摆脱拘系。壮，伤。舆，车。輹，《释文》：“輹，本又作辐。”輹借为辐，车轮的辐条。

“贞吉，悔亡。”：有一个正确的认识，就会有一个完满的结局，错误的行为就可以消亡。这句话是针对上一段爻辞“小人用壮，君子用罔”而言的。

“藩决不羸”：“决”是决字的本字，本义为开凿壅塞，疏通水道。引申为大水冲破堤岸、突破、弄断、打开、判决等义。这里用打开义，“藩决不羸”的字面含义即：打开圈羊的竹篱墙，就挡不住那些发情的公羊冲撞。

“壮于大舆之輹。”：“舆”：车。“輹”：车轮的条輹。“大舆”就是大型战车，相当于我们现代的坦克、航空母舰。“壮于大舆之輹”的字面意思就是：它们的冲撞会像大车增加了结子的车条輹一样势不可挡，也就是势力大到你无法抵抗的地步。羊就是羊，随便它如何闹事也不至于会“壮于大舆之輹”，由此可知，这句话是针对“小人用壮”而言的。或者说，爻辞中的羊就是比喻平时温顺，也时有一些暴脾气的民众。“羊”就是“小人”，就是民众。“藩决不羸，壮于大舆之輹”是说作为国家领导人的“君子”，假如不能“用罔”，不能使用平时制定出的正确法规来制约“小人”的“用壮”，那么，这些“小人”的行为就难于收拾，就会导致社会的剧烈动荡。

以此，九四爻爻辞可译为：“有一个正确的认识，就会有一个完满的结局，错误的行为就可以消亡。假如我们不能够制定出正确的法规来约束称强者的行为，就会导致社会的剧烈动荡，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。正如圈羊的竹篱墙被打开，就不能约束住闹事的公羊，它们的横行将会如巨大的军车装上了坚固的车条輹一样势不可挡。”

34.8

六五：丧羊于易。无悔。

《象》曰：丧羊于易，位不当也。

白话

六五：丧羊于狄。筮遇此爻，没有大的灾祸。《象辞》说：丧羊于狄，由于六五阴爻而居处阳位，是所处不当，像人所处环境不适当，将蒙受损失。

解读

易，声假为狄，即狄人。李镜池说：“这是因饲羊而联系到周人的一件历史大事。周人居豳(邠)时，被狄人侵迫，太王以皮币、犬马、珠玉送给狄人而求和。但狄人不肯，一定要占领周人的土地，太王只好带领周人迁居歧山。在避狄迁居中，狄人抢掠了大量的牛羊。”周人迁歧山后，牛羊更加发展了，弥补了以前的损失。所以爻辞借此故事，表示了筮遇此爻可以无悔。《象辞》则以为“丧羊于易”，预兆将会蒙受损失，因而以六五爻象、爻位“不当”加以解释，故与经意稍异。

“丧”：亡的本义为逃亡，引申为失去、丢掉、忘记、死亡等义。“于”介词。相当于在，表示事件发生的时间、地点、范围或原因。易”：变易、改变。

五爻爻辞字面大意为：“在变革中丧失羊，不会使人感到遗憾。”这里的羊指的是“羝羊触藩，羸其角”的那只公羊，也即比喻称强“用壮”的“小人”。而“易”指的是“小人用壮”后由良民变成了叛乱者的这种改变。“丧”的可能含义一是败逃；二是被消灭，我们取后者。以此，六五爻爻辞可译为：“消灭掉以暴力的手段企图破坏社会秩序的叛乱者，不会感到遗憾。”

初九爻说“壮于趾，征凶。”不主张在破坏社会秩序者称强之初就征伐他们，但在向其表示友好的“有孚”之后，他仍然“羝羊触藩”，就不能不征，不能不消灭他们了，这里的“丧羊于易”就是征的结果。

34.9

上六：羝羊触藩，不能退，不能遂，无攸利。艰则吉。

《象》曰：不能退，不能遂，不详也。艰则吉，咎不长也。

白话

上六：羊角插进了竹篱，退不了，进不了，处境不利。然而，目前虽处于艰难之中，最终可以化解逢吉。《象辞》说：不能退，不能进，陷入进退维谷之中，这是遭逢不祥。虽陷入艰难之中，最终可以化解逢吉，是说灾难不会长久。

解读

“遂”：遂有逃亡、往、前进、通达、成功、称心、安定等义。这里用前进义。“羝羊触藩”就是好斗的公羊冲撞牢固的竹篱墙，比喻造反的小人违法行事。

“不能退，不能遂，无攸利。”：处于不能退，又进不了的僵持状态，将得不到安宁和利益。这句话是就作者所代表的“君子”的态度而言的，是说在对挑战者征战时，对方的实力较为强大，以至于造成久攻不克，又不答应后退的僵持状态，将非常不好。

“艰则吉”：施行艰难时期的法则就会取得最后的胜利，产生完满的结果。这里的则字是法则的意思，而不要作副词、连词解。什么是艰难时期的法则呢？比如说全民动员、君王亲征等都是“艰则”之举。一个师拿不下来，我增加一个军。王室的兵力不够，我动员诸侯。士气不够，我君王亲征。在这种双方较劲的情形下，万万不能松懈，而是要憋住一口气，尽全力取得胜利。否则的话，自己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，其统治地位也将被动摇。

上六爻爻辞大意为：“假如在与挑战者的争斗中，处于既不能后退，又不能获胜的僵持状态，将得不到安宁和利益。只有施行艰难时期的法则，全民动员，努力一搏，才能最终取得胜利，获得一个完满的结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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