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楼梦第三回赏析:从冷子兴与林黛玉的视角展现贾家的荣辱兴衰
一、从冷子兴与林黛玉的视角展现贾家的荣辱兴衰
上一回,冷子兴演说荣国府,他带着一种历史观和文化观的叙事视角,展开荣国府的家族叙事。在冷子兴的演说中,从叙述视角看冷子兴以第三人称展开,他所说的话,更像剧中的旁白,以旁观的身份,庖丁解牛式的演说荣国府的兴衰。从历史视角看待,冷子兴口中的贾家是一种编年史、故事史,具有情节化和新闻价值的家族故事。从故事情节看,荣国府具有浪漫历史般的“成则王败则贼”烽烟再起,贾家的悲剧性是“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”的壮美,情景式片段展开“翰墨诗书之族,如今的儿孙,竟一代不如一代”,等故事的隐喻,通过以上这些语言,作者是站在多元化、多维度交叉和立体般塑造贾府的荣辱兴衰的故事。
为什么小说用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呢?
旁观的叙事视角,带有一种超脱于现实的审美观,一种身在情中却忘情的人生体验,荣国府的兴衰史也是当时社会每一个个体的人生和生命体验。站在经济利益,讲述荣国府的故事,彰显叙述者对现实的批判性,具有主观的超越现实和顺从现实的两种意识。尤其是“天地生人,除大仁大恶两种……”另一个顺从性表现出对“邪也罢,正也罢,只顾算别家的帐,你也吃一杯酒才好。”作为商人的冷子兴,如白居易说的“商人重利伤别离,”日常生活场景是以利换利,快速积累财富,快速失去珍宝的名利场,得失荣辱都在一瞬之间,以虚为实,化虚为境的有无观。
从家庭政治伦理看,林黛玉进贾家首先迎接她的是贾母-舅母-珠兄嫂子—三姊妹-琏嫂子。贾府迎见的人物,分别是贾母-舅母-嫂子,这以女性为主,掌控整个家族。女性承载了家族的延续叠代关系,承载迎来送往的社交礼仪,可以看出这是以母系为主的大家族。
从历史观来看,母系到父系家族主导权的变更,是一个权利争夺的过程。当时社会是父权为主的伦理观,但在贾家却与社会的伦理秩序逆向而驰。看贾家父权掌控者是如何迎见黛玉的?首先,贾赦回话“连日身上不好,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”为借口,不见黛玉。贾政因为去斋戒,只留下“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,或是偶一玩笑,都有尽让的,”而王夫人说到贾宝玉是“今日到庙里还愿去了”。
从以上的情节看,贾家的外孙女回母家,有母系家族女性相迎,而当家的男性却避而不见。看出父权在家庭中的影响是回避的,父权不参与其中,贾家男子以吃斋念佛为主,与黛玉不相见。”从中国的传统礼仪看,“仁者,人也,亲亲为大 ”( 《礼记·中庸》),仁者爱人,从爱亲人到爱国家,从事事得宜到尊礼节,行大义,这是一个男子治国平天下的基础。贾赦贾政未见外甥女有礼节未到之嫌,预示贾家伦理秩序的混乱。贾珍虽是族长,以炼丹成仙为梦,然而受他的影响,贾家男子竟一路吃斋念佛,这和当时以科举取士的儒家文化来说,背道而驰,贾珍未免失去大家族族长的尊严和礼法。而当时社会应该是“男儿欲遂平生志,六经勤向窗前读”的努力志向、营造清净书斋、增强书香门第的门楣。正如孔子曰:“先有司,赦小过,举贤才。屈原说:“举贤才而授能兮,循绳墨而不颇。”科举考试虽不是人生追求的惟一要事,但是作为选贤任能的科举考试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,在其选拔和任用人才的过程中需要知人善用,人尽其才,这是古往今来成大事者的志向,也是国家长治久安、长治之业的深刻根基。
二、贾府建筑空间的传统伦理秩序观
当黛玉走进贾府,
贾赦家:西角们-往东荣府正门-院宇—三层仪门-正方厢庑游廊-正室
贾政家:往东穿堂-向南大厅—院落—五间正房、厢房---大甬路-堂屋—荣禧堂—三间耳房—东房门大炕—东廊三间
黛玉所有走的地方,那是一座阶级分明的建筑,《明会典》载:洪武二十六年规定,公侯门用金漆,一品二品官员门用绿油;三品至五品门用黑油;六品至九品黑门。社会地位越低,其门或黑或五色。
首先,贾母居所,三间兽头大门和门外蹲的石狮子。体现出宁国府的荣耀和威严。从贾府的大门,可以看出贾府的伦理等级观念。例如贾母的院落是雕梁画栋,正面五间上房;而荣国府正门,便入一黑油油大门中,小巧别致,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。这是贾赦的院落。在中国传统的建筑中,黑色代表五品或非官宦阶层,而小巧别致的描述,更像休官在家的园林景色,清净自然,别有洞天的院落,预示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而无实权。
贾赦无实官。而贾政五品的工部员外郎,他的院落体现中国传统建筑官位阶级的伦理思想,不偏不倚,中正磊落的儒家传统文化观。五间大正房,四通八达,九龙青地大匾,但是,从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、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,半旧的弹墨椅袱,隐喻出贾政的两袖清风。虽是贵族,贾府已是日落西山之势。真是,“因嫌纱帽小,致使枷锁扛;昨怜破袄寒,今嫌紫蟒长;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,反认他乡是故乡。”
华莱士·史蒂文斯在“最优秀的小说随笔”一文中写到,我们居住在/不属于自己的地方/除了扬名于世的那几天/生活是多么的艰辛。从这诗歌中我们看出,我们个体生命成长的地方,究竟以何样生长,伴随社会礼教与人情欲望,究竟该如何肩负责任与情的希望,瀚海也沉浮,宦海也沉浮,生出多少爱恨情仇的他乡似故乡。
三、院落的边界
作为贾府院落的物理空间,这一空间有着清晰的明确边界,不管是贾赦院落,还是贾政院落,他们以街道为界亦或是牌匾为标,事实上虽是一个大家族,但是各自为政的行事方式,存在于家庭伦理的秩序范畴中。在这层意义上,贾府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整体的一家人的概念,而是家族子孙依附于祠堂的院落聚集。贾府体系的父权与母权的秩序与争夺,充满了混杂和无序。而贾府众多子孙和丫鬟、奶妈、小厮之间的关联,又呈现出一幅复杂异质的社会生活场面,他们在各自的院落里交集、有序和无序的进行人物、空间交错,多重耦合式的连接。在贾府的关系场中,林黛玉作为外姓家族中的一员,她是一个外人,人虽在贾府度日,但是,人为的关系网,割裂了她的情感空间和心理距离,每一位附近的姊妹和丫鬟,虽有交集、碰撞,但在伦理等级的观念里,并没有拉进与贾府其他女性的距离,在排他的自我概念下,黛玉可以保持着一种距离,坚持单一自我为主体,维护自己谨慎和尊严的人格权利,在情感上承受孤独之忧, 也不愿意谄媚于他人任意妄为的权势中,用葬花的悲凉作为生命的告白,也要坚持做真正有骨气、自尊自爱的人。